
天山童姥
□金卉
我有些蹣跚,,跟不上隊伍,。導游已經(jīng)不用好眼色看我了。我拖著箱包后悔把那些保健品帶來,。
我主動要求脫隊,。要按著自己的意愿完成旅游,。
導游說,你可想好了,,脫隊可不能退費,,一旦脫離,就找不到我們了,。我說,,沒關(guān)系。
于是,,我獨自來到了那個久負盛名的“長生不老”的問詢處,。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看似荒唐的機構(gòu)。其實,,它就是一個中醫(yī)診所的變身,。
同志,請問延年益壽的秘方有沒有,?
那個年輕的醫(yī)生,,看了我一眼,慵懶地說:把手伸過來。
穿過玻璃窗的圓洞,,我把手伸過去,。我佩服現(xiàn)在醫(yī)生的醫(yī)術(shù)了,如此遠的距離竟能實現(xiàn)望聞問切,。
他說,,你呼吸一次脈搏跳四次,不浮不沉,,和緩有力,,脈象不錯。你再伸伸舌頭,,咳嗽兩下,。
我吼——吼——兩下。
你身體綜合條件不錯,,沒啥問題,,不用開藥。
同志,,同志,,我好不容易來一趟,您就給我開一點吧,。一著急,,我竟然忘了稱醫(yī)生。
經(jīng)不起我的軟磨硬泡,,醫(yī)生給我開了藥,,我決計離開。
我坐了一天的車,,來到青山連綿,,林木蔥郁,景色幽雅的玄奘墓塔,。我要去緬懷一下,,電視劇中那么多女妖怪想吃他的肉,我雖非如此,,但是我和女妖怪有著共同的理想和愛好:長生不老,。
喂,喂,,天山童姥,,你啥時候回來,那件事有信了……孫媳婦在電話里戲謔地說,。
我必須趕回去,。但錯過了最后一趟車,,得住一宿。
這是一個標準套間,。床一大一小,。我先占領(lǐng)了里屋的大床。迷迷糊糊中,,外間入住的那位總是出入于我的房間,。也可以理解,換了地方水土不服,,總起夜,,而我的房間恰是入廁的必由之路。
我竟然睡著了,。
朦朧中有只手在我的臉上摸摸索索,,進而撲向我……起初我以為夢魘或者遭遇暴徒,大呼救命,。但對方一句話,,驚醒了夢中人,。
“別裝蒜了,,老美女,自己出來混,,不就是想找點刺激換換口味嗎,?”
你,你什么意思,?
沒啥意思,,就這意思。這也是潮流,。換換生活方式和理念,,改變一下你的行為習慣。不過,,現(xiàn)在本宮對你沒有興趣了,,我睡覺了……說完一步三搖地轉(zhuǎn)身走了。
她說得輕松而愉快,。就像邀請你看場電影被拒絕后一樣不以為然,。然后在自己的床上迅速入睡。
我惶恐不安地熬過了一夜,。
驚魂甫定地回到家,。
孫媳婦仙女般飄過來:天山童姥,你可回來了,。怎么樣,,玩得開心嗎,?沒什么浪漫的邂逅吧?哈哈……然后神秘地貼在我的耳朵:婚介所可是有信了,。
據(jù)說這次是一個大干部,,不僅身價不菲,還說學逗唱樣樣精通,,正合你的審美,。趕緊收拾下,赴約吧……
怎么,,真的有,,有信了?
嗯,,有信了,。只是,天山童姥,,你之前咱倆說好的還算不算數(shù),?
算數(shù)。算數(shù),。
我如約來到婚介所,,工作人員介紹了坐在身邊的那位正襟危坐的老干部。老干部看上去有些嚴肅,。戴著黑邊眼鏡,,大背頭,精神矍鑠,,鶴發(fā)童顏,。
工作人員說,蘭女士,,這就是張總,,退休前在一家外資企業(yè)當老總。你們的資料已經(jīng)互換,,能否繼續(xù)交往,,就看你們自己的了。
我點頭淺笑,。張總騰地一下在椅子上站起來,,來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:您好,蘭女士,,信息資料顯示,,您是一個熱愛生活喜歡浪漫和自由的人,請問,,是這樣嗎,?
這,,這……我不知道怎么接話。第一次遇到如此直接的人,。
是,,是啊,有點,。我說,。
那您介不介意我今天帶你去旅游吧。
說完他走過來伸手握住我的手,,我的手就像被鉗子握住一般,,有點緊迫,我想掙脫,,但是,,對方力大無窮,我欲罷不得,。
我突然嗅到了一股刺鼻的金屬味道,,開始瘋狂地阿嚏阿嚏打噴嚏,沒想到意外發(fā)生了,。
張總聽到噴嚏聲,,應聲倒地。
我嚇得魂飛魄散,,開始呼救,。
兩個工作人員跑出來,,互相埋怨說,,唉,誰知道會出現(xiàn)這個,,就怪你,,讓你一大早忙著跟女朋友視頻,出事了吧,?我讓你植入的程序豐富一點,,你就是不聽話,這個月獎金泡湯了,。
植入程序,?
我再看看倒地直挺挺的張總,沒有絲毫突發(fā)疾病的變形和蜷縮,,神態(tài)安詳自然,。
我憤憤地回了家。
我問孫媳婦,,你急著把我嫁出去目的是什么,,居心何在,?
還有,張總是怎么回事,?你說,!
孫媳婦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站在一旁,低眉順眼,,差點哭出來,。
天山童姥,我也是剛剛聽說的,。您看您雖然面目清秀,,光鮮照人,但今年都九十高齡了,,像您這年齡的人,,特別是優(yōu)秀的好男人二十年前就絕跡了。所以,,她們?yōu)榱藵M足你,,就去機器人公司按照您的要求量身定做了一個,沒想到技術(shù)員不負責,,程序過于簡單……
你,,你們……是可忍孰不可忍?
……
我想我是時候離開了,,我的同齡人二十年前就走了,,那個時代也隨之消逝。我的兒女十年前全部過世,。
第二天,,我將畢生的積蓄留給了我的孫媳婦。畢竟我這悲喜交加的二十年是她哄我開心的,。我的重孫子的擇校費還沒有著落呢,。而且這也是我們之前的約定。
在一個大霧彌漫的清晨,,我抖了抖一身的塵土,,上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