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鋪炕
吳景剛
東北的鄉(xiāng)村有哪一戶人家是沒有炕的呢,?連接生活的溫暖與熱望的火炕從歷史燃燒到今天,仍熱力不減,。父輩曾告訴我,,早年的東北出奇的冷,,但無論是地窨子還是馬架子房,炕是取暖必需,�,?簧箱佭^野外割來曬干的“羊草”,也鋪過麥秸,。在我的記憶里,,最早拿來鋪炕的是炕席。供銷社出售現(xiàn)成的席子,,編制精良,,五元一卷能鋪一個炕。初買來的顏色新鮮,,鋪到土炕上,,同樣也感到生活像身下的席子一樣,堅硬但有亮色,。
我家的炕席是用蘆葦自編的,。當(dāng)時用自編的人家不在少數(shù)。父親找來能編席的老邵太太,,但人家看情面不要工錢,,就得多割幾捆蘆葦給人家供編席子用。父親白天在生產(chǎn)隊出勤掙工分,,下了工抽空兒去河邊割葦,,從幾里外扛回家后,把割來的蘆葦浸入大缸,,待蘆葦在大缸里泡軟后,,用鐵片剖開軋扁,,趁濕勁趕緊編,,一床席子得編好幾天,編完也就干透了,。
炕上有了席子才算炕,。掃炕一般用“笤帚疙瘩”。小孩在炕上瘋鬧打滾,,大人看不下去眼了,,隨手操起“笤帚疙瘩”就是一頓胖揍。席子終究還是很硬的,,鋪上過一年半載后,,篾條漸漸斷裂開來,,有些扎人�,?p隙不斷擴大彌散成窟窿,。大人抽空用蘆葦補上。記得冬春交替的時節(jié)上山拉燒柴,,大人脫下被雪水泡透的棉靰鞡,,塞到熱乎的席子下,第二天就能穿,。孩子多的人家,,鋪久的席子破碎成了炕上的地圖,不忍卒看,。
是因為葦席太過堅硬,,和人柔軟的肌膚不貼合呢?還是因為篾條扎壞了小孩子嬌嫩的屁股,,導(dǎo)致不再受寵而棄用,,不得而知!反正不少人家扔掉舊席,。把攢起來的紙殼子泡軟用木錘搗粘乎,,找來抹子把“紙泥”均勻地抹到炕上。別說干透后平整光滑,,躺著遠比席子舒服,。可是有小孩子的人家斷然不用,,因為小孩子的一泡尿足以把“干透的紙泥”瞬間打回原形,,一時間炕席還扔不掉。
鄉(xiāng)鄰在窮苦的生活中掙扎度日,,但總還是有一些改變值得懷念,。那份懷念是體驗生活的冷和暖,感受情感的厚與薄,,領(lǐng)略人生的苦與甜,;有了改變的期盼,生活自然變得有滋有味了,。土炕的鋪襯也可作生活的標(biāo)尺,,追求溫暖和舒適是人們生活的權(quán)利。
炕席扎人,,用“紙泥”鋪炕,,麻煩還不禁孩子們扯蹬。供銷社開始賣炕板了,,一塊長1.8米,,寬1米的棕色炕板也就兩三塊錢,,但不少人家還是舍不得買。因為買來炕板還得買糊炕油,,在那個為裹腹而生存的年代,,三五塊錢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。幾塊炕板鋪排整齊,,中間的細縫把布面抹上漿糊粘牢,。然后用刷子把黃稠的糊炕油均勻地刷上兩遍干透了就成了,不但耐看而且扛用,,每年涂一次油能挺十幾年不成問題,。不少人家用扎制的、柔軟的雞毛撣來掃炕,,看出了對生活成果的珍惜,。
等到用了許多年的炕板到了“光榮退伍”的時候,時間就跨入九十年代了,。顏色圖案精美無比的炕板膠漸漸地成了時尚的鋪炕,,地板革用來鋪地。生活漸漸地增加了光環(huán)與色彩,,裝修的居室變得更加潔凈有了生活的品味,。
鄉(xiāng)村的采暖方式幾經(jīng)改變,但炕還是必不可少的,。自然鋪炕也變得越來越精致,,舒適的生活就是舒適的人生。
回首歲月,,品味下鋪炕的種種改變,,一絲辛酸還是悄悄地涌上心頭。改變生存的拼搏叫歷練,,可如今的孩子們會懂得這種歷練嗎,?當(dāng)這種歷練沉淀在心底的時候,才懂得什么是來之不易,,什么叫學(xué)會珍惜,,我覺得當(dāng)明白歷練的深層內(nèi)涵時,與生活的握手才有了意義,,這種回味才有了價值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