拐 杖
□徐守文
夕陽里，一對老人,，互相攙扶著,，步履有些蹣跚。影子老長,、老長,，像兩條雨后鉆出泥土透氣的蚯蚓，緩緩地爬行。影子虛晃的顏色和夕陽放射的金光混合在一起,，顯得有些蒼茫,，有些輝煌。“今天感覺如何,？”他輕輕問她,。
“暈�,！彼厮�,。
“和昨天比呢？”
“暈,�,！�
“暈？輕點兒嗎……”輕,，輕得她剛剛聽見,。
“好不了了�,！钡�,，淡得他能一一讀懂。
“不,，你要什么就會有什么,。”
“再過三天,，就是我們的生日了,。我送一件禮物給你�,！�
“我也是,。已經(jīng)想過了，正要與你講呢,。怕你說我玩浪漫呢,。你喜歡我送啥？”
他們幾乎是同時來到這個世界上的,。玩過了青梅竹馬,，擁有了舉案齊眉，經(jīng)歷了白手起家,，迎來了最美夕陽,。他喜歡的，她愛好,。她愛好的,，他喜歡,。幾十年如此，在旁人眼里,，他們就是一個人,，最大限是人與影子。也有不同的地兒,，但不是性之別,。比如，她喜歡吃臭豆腐,，他就不吃,，炸的云臭他也不屑。但他會給她買回來,。比如,，他天天練書法，她就不練,，其實他們的書法老師是一個人,。她是課代表。她說如果我練好了,，你會讓我辦書法興趣班掙養(yǎng)老的,，孔方兄。
多好的身體就像多好的愛情一樣,，終是禁不住歲月無聲地磨蝕,。說不定半路上會殺出個什么怪鳥來，叫你猝不及防,。三年前,，她一個腦瘤大手術(shù)，讓她害上了眩暈癥,。白藥片,，成把地吞；黑藥湯,，滿碗地灌,，都不見大的起色。好好犯犯,，犯犯好好,，魔咒一樣纏著她。其實,，是纏著他。除了她的吃喝拉撒睡,，其余的都要他一一經(jīng)手,。幾十年養(yǎng)成的散步習(xí)慣，幾乎成了二人三足的游戲。她,，需要他攙扶她,。
有一天，他說：“我怎么頭暈?zāi)�,？�?br /> “不可能,。幾十年了，你也沒有頭暈過,�,！�
“可也是。經(jīng)過性的吧,？”
過了幾天,，他說：“我真的頭暈了�,！�
“暈,。頭暈會傳染嗎？,！”
“會吧,。”
“暈,�,！�
他攙著她。她攙著他,。
生日歌響過,，9根9色蠟燭點燃了，偌大的餐廳輝煌了起來,，和夕陽輝照的天地一樣,，遼闊無邊，金質(zhì)無限……
從遙遠的天邊走來一對金童玉女,，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一個非常精致的,，和他們的個頭差不多高的禮品盒。
兩位老壽星按照事前的約定,，同時轉(zhuǎn)過臉來面對屬于自己的禮物,。
生日歌再度響起，他們擁抱在一塊兒,，和攙扶著散步一樣的姿勢,，接受人們的祝福。瞬間,，他們變成了一朵人字形的鮮花,。
最后,，是打開禮品盒。人們看到了兩根拐杖,。
他刻的字是：木不知人,。
她刻的字是：人可知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