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雪中煮酒待君來
□孫克艷
雪,時(shí)常在鉛色的空中,,鵝毛般簌簌而落,正是“一色陰云蔽曉空,,粉英瓊屑亂茸茸”,。若是配著刺骨的北風(fēng),便如煙霧般飄渺了,;倘若無風(fēng),,雪花落定的聲音,敲在人心上,,是一串舒緩輕揚(yáng)的樂符,。雪一下,,冬天的滋味便凸顯了,蕭殺的天地靈動(dòng)起來,,人們畏縮的身體和蜷縮的心,,也像蝸牛似的,舒展開來,。雪是冬天的精靈,,它有一種莫名的魔力,讓很多人都喜歡它,,欣賞它,,贊美它。有了雪,,似乎再寒冷的冬天,,也值得期待與隱忍了。
自古以來,,雪入畫,,雪入詩,雪入曲,,雪入舞……者甚,。但,雪與酒的淵源更為奇妙,,也更值得玩味,。無他,冷清的雪,,與溫?zé)嵘踔良ち业木埔幌喾�,,猶如水與火交融,在天寒地凍中,,總能醞釀出一幕幕或柔情或深情或豪情的情愫,,似陳年佳釀,歷經(jīng)歲月的沉淀,,越發(fā)香醇,,每每回味起來,總令人心醉,。
酒,,以水的形態(tài)自居,卻有著火的性格,。在刺骨的風(fēng)雪中飲酒,,更能凸顯冬的凜冽與酒的灼烈,酒入喉后,瞬間便從水轉(zhuǎn)化成火焰,,酒水所到之處,,猶如通紅的炭火,烘烤著全身,,身心便如山石一般剛毅從容了,。如此,再面對囂張的風(fēng)雪,,倒覺得眼前的風(fēng)雪也有了風(fēng)情,,嬌態(tài)萬千,美不勝收,。是以,,明朝詩人袁宗道云“雪中酒戒最難持”。這一言,,倒盡了多少人的心聲呀,!
大雪將至,沉悶的心情雀躍起來,,白居易說:“晚來天欲雪,,能飲一杯無?”蘇軾說:“惟有主人言可用,,天空欲雪飲此觴,。”雪未下,,酒意已到,;雪未下,酒已溫,,只待有心人,,叩門而入,相對臨窗而坐,,一邊聽著蕭蕭風(fēng)聲,,一邊賞著漫天白雪,把酒言歡,,豈不快哉,!
若大雪封門,一人獨(dú)酌,,靜聽風(fēng)雪紛飛,,人在室內(nèi),心系室外,。“夜深知雪重,時(shí)聞?wù)壑衤暋�,,于萬籟俱寂的夜里,,細(xì)細(xì)聆聽大自然的合奏,那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,。
若在雪飄如絮的夜里,,有老友冒雪前來,“可憐今夜鵝毛雪,,引得高情鶴氅人”,,該是如何歡喜?必應(yīng)圍坐于“紅泥小火爐”旁,,“十分滿盞黃金液”,,且看“一尺中庭白玉塵”,暢飲對酌,。屋外大雪不止,,室內(nèi)溫暖如春,友情與詩意在推杯換盞中升騰,,長夜漫漫話不盡,,“對此欲留君便宿,詩情酒分合相親”,。此情此景,,當(dāng)與君暢懷,一夜小酌,!
若意興濃烈,,卻無人對飲,那便攜酒去,,冒著風(fēng)雪,,揣著殷殷期待,叩開故人家門,�,!耙槐K寒燈云外夜,數(shù)杯溫酎雪中春,�,!比绱饲榫埃绱饲橐�,,飲下的哪里是酒,?
最有意思的是張岱了,往湖心亭看雪,,彼時(shí)“大雪三日,,湖中人鳥聲俱絕”,。到了亭上,“有兩人鋪氈對坐,,一童子燒酒爐正沸,。”看到同去亭中賞雪的張岱,,大喜,,并拉他同飲;張岱“強(qiáng)飲三大白而別”,。呵,,一場雪事,一場意外的相遇,,一場三人對酌,,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。
如今,,北國已是寒氣蝕骨的冬季,。我期待著一場大雪中,有好友翩然而至,,清脆的叩門聲,,驚醒枯坐蝸居的我。他手持一剪紅梅,,懷揣兩卷詩文,,三笑而問:“能飲一杯否?”
我答:“新雪對新酒,,煮酒待君來,。”
于雪中,,偷得一日閑,,與知己共飲,可抵十年塵夢,。